亦真亦幻：景禹朝绘画的精神质地

顾振清    

      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之后，景禹朝一直尝试在欧洲、中国两大文化传统彼此交融的前提下发现一种自由体验、自主表现的可能。为此，景禹朝不断换跑道出发，实施了多重艺术主题和图式的轮替实验。10多年来，虽然历经风格主义的摇摆和沉潜，然而，景禹朝对于个性语言的自我实践，却有一种心无旁骛的执着和惊人的定力。从唯美的想象到悲剧人生的表现，景禹朝不断转换叙事和图像，潜心于整合油画笔触随性、敏感的表现力与中国传统文人的书写趣味。在2008年《景·境》展的一系列中国神话主题的绘画中，他以微妙的笔触和精简的画面构成形态，生生表现出一种疏淡、缥缈、亦真亦幻的精神质地，呼应了中国传统的艺术精神。

      近年来，景禹朝的画面实验不断提速。在凄美的梦幻画境中，他往往以流动笔触淋漓尽致地直呈一个个精灵般的生命幻象。他的画面表现，逐渐具有一种打通人的下意识、甚至直透人心的视觉力量。在技法和形式揉为一体的语言层面上，景禹朝以其独特的绘画性及细腻手感生成了一种个人化的主观经验。

      尊重感官知觉往往是艺术家美学实践的先决条件。通过视觉隐喻唤起他人的知觉经验、激发共鸣，则是景禹朝绘画魅力之所在。景禹朝运用视觉隐喻的能力既建立在自身的感官体验之上，又体现在感性图像的塑造思路之中。多年的视觉积累，使他善于从自身的伦理学和美学经验之中提炼出深具隐喻性的图像元素，塑造成类似范例、范式的视觉呈现，以唤醒观者的感知力、想象力。

      景禹朝新作《星期五》系列持续推进了他灰色主调的主观化画风。他这组画画的主要是一些戴拳击手套的人物形象，着重开掘的却是消费社会条件下现代人的心理内容。这些身体孱弱、肌肉松弛、神情委顿的人物与通常的拳击手形象大相径庭。唯一提示他们身份的道具就是套在他们手上的那副很不得体、带有攻击意味的拳击手套。一个个无力、无助、疲软的人物肖像被虚幻、无实体的背景色所包裹。他们所代表的示弱者的伦理学范式，无疑与拳击手的强者标签形成奇异的视觉反差。真假之分、名实之辨的疑惑，不断被作品提示出来，形成一次又一次的意义分歧和冲突，让观者无可回避。景禹朝这组拳击人物肖像其实是针对现实社会和现代人精神状态的一种主观的悲情化再现。藉此，景禹朝试图催生一种反讽性、谐谑性的图像表达，以非主流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梳理现代人的生活常识和习性、解读新的精神危机和心理困惑。在景禹朝的编码思路中，既然观者对隐喻图像、符号、代码的识别、解读、欣赏是美学感知的核心，那么，观者的误读其实也在艺术家的预料之中。景禹朝塑造的这些奇观化的尴尬人物，几乎都浸泡在一种不安而挣扎的情绪之中。他们的表情，泄露的是现代人内心深层的一种挥之不去的精神忧患和虚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