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陈连:一只麻雀的自我解剖
顾振清
在当代艺术实验中,艺术家究竟是实验者,还是被实验者?
欧美现代、当代艺术的习得和操练,是中国年轻艺术家一种具有普遍性的自我实践。欧美文化一砖一瓦量化分析事物间不同特点的逻辑力量,将现代艺术建立为一种严密的学术体系,却把当代艺术编织为一种有始无终、有头无尾而又无边无际的社交网络。一百年前欧美文化中心主义掌控的话语权,一百年后却被无数后起国家和地区不断分解、分享。时过境迁,互联网络和全球化条件下,人类开放、多元、共享、自治的精神,让世界变得更为平坦,让国际文化交流模式变得更为平等。戴陈连有路借路、有桥借桥,以其谨严的技术理性历练各种方法论和形式主义。他在欧美文化系统的每个梯度、环节中耐心地抚摸、探求自己可以连通的精神支点。哪怕有一个缺口、一个空挡,可以让自己充塞其中,他都想借此建构起一个可以根植在历史中、体系中的自我创新的世界。戴陈连在画面上的反复实验、来回拼杀,所验证绝不是一个精神重建的文化借口,而是一个真正的文化出口。
戴陈连的勇气,常常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在当代艺术语境中,遇佛杀佛,遇我杀我,不断追逐更换跑道、跳出三界的机缘。在作品中、在表演现场,戴陈连所清理的不仅是客观的常识和规则,更是主观的观念和价值判断。他不断打开自己的内在,晾晒自己吞噬或反刍过的所有路桥,检视自己消化或未消化的所有精神架构。戴陈连不仅善于解剖麻雀,也善于把自己当做麻雀来自我解剖。他在艺术上这种独具特色的系统化推进,其实是艺术家在自我认知、自我评估进程中一种公开的自我解蔽、自我剖析。戴陈连的自我解剖却不是彻底的精神自戕。他的锋芒能洞穿所有的自我化身,却无法贯穿那个自由自在的自我真身。他冷酷的自我批判无法逾越一条根深蒂固的软肋:即他骨子里幸存的中国文人画趣味和萨满精神。也许,这条软肋是他艺术生命得以延续、演进的真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