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距离:2003年北京双年展与外围展
——严善錞答问录
问:按新闻媒体的说法,这几天北京美展是“爆棚”,不知你看了这些展览后有感想。
答:作品的形式很多样,展览的形式也很丰富。每个展览都有自己的特点。“中国北京国际双年展”的作品非常平和,与中国美术馆的建筑风格也很协调,四平八稳。但应该说,与一般人心目中的“双年展”这一称谓有点距离,不太得体。“双年展”总让人有一种时髦的感觉。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讲,它也是与“中国”这一概念很得体,尤其是与“集体策展”、也就是“联合策展”的这种策展机制很得体。确实,现在的展览,在很大程度上与其说是展览作品,不如说是在展示展览的运作机制。
问,你讲的机制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策展人制?
答,狭义点讲,可以这样说。这几天大家在都在谈“联合策展”与“独立策展”的问题,也可以说是“集体策展”与“个人策展”的问题。大家都看到了这两种策展制的利弊。集体策展的优点是具有包容性,它的缺点是大家负责,结果是大家都不负责。相反,个人策展,具有一定的偏向性,但策展人对展览得负全责。这次的外围展几乎全是个人策展,办得很有吸引力。我很佩服这些策展人,他们是一些特殊材料铸成的人,艺术家们说他们是“劳模”。听说他们一边在忙着找钱,一边忙着找作品,与艺术家一谈就谈到半夜两三点种,白天在现场布展,晚上还得与国内外的媒体和批评家侃,他们是全天候的人。我过去曾与朋友开玩笑说“传统养人,当代害人”。
问:在“中国北京国际双年展”展览中,你最欣赏的有哪些作品?
答:齐白石的《十开草虫册页》。这套册页的画心横竖都只有半尺左右,放在展柜里,视距很合适,迫使你在近距离去欣赏,没有其它视线的干扰。当然,象这样的册页,最好是一个人在家里欣赏慢慢地看,就更能品味出它的精湛之处,尤其是那幅水草。我觉得,并不是所有的画都适合在大庭广众面前展览的。齐白石这类的小册页原本就是画来让人在手上把玩的。凡事都讲个“得体”。美术馆、博物馆也不是越大、越豪华就越好。记得我们在中学时,就听说列宁讲过这样一句话:到了共产主义,厕所都是黄金造的。我现在没查到列宁这句话的原文,也不知道它在上下文中的意义。按当时的理解,就是到了共产主义,物质极度丰富,黄金自然就不足贵。按现在的理解,它似乎也可以用来批评那些“爆发户”的心态。艺术说到底,也是个得体的问题。作品的风格,与它的展示形式和欣赏方式,都要得体。
问:能否结合你的“得体”原则,再回过头谈一下北京的展览,你对这次外围展有何感想?
答:我第一个看的外围展是《民间的力量》,这个展览展示了四位素人艺术家的作品,看得出,策展人是花了心血的。其中最打动人的李天炳的《天光摄影》和蒋济渭的《语录山》。策展人把摄影师李天炳也请到了现场。说实话,我不喜欢行为艺术的,但这个摄影师的举手投足,还真的让人觉得是件艺术品。也许,对他来说,摄影只是他的一种生活方式,但在“二万五千里文化传播中心”这个展示空间里,它却成了艺术品。那个雕刻家的作品也非常具有感染力,他们两个人的作品都具有一种历史感,在这里,我们真正感受到了民间艺术的力量。当然,这得感谢策展人,感激他的寻找和编辑。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因为现在大家都很匆忙,信息又太多。策展人经过提炼和精选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有效的视角,让我们能更快地进入角色。当代艺术和这个社会一样,有无数多的领域,一个人不可能样样都懂,样样都会,我们只能听那些专家的意见,即便他们是吹牛,我们也只能洗耳恭听,因为他们是专家,这就是“当代”。幸好,我们这些“专家”,都有一定的职业道德,尤其是那些独立策展人,大多是“劳模”。邱志杰的一句话给我印象最深。他说,对“国营”单位来说,把事情做完就算把事情做好,而对“私营”机构来说,只有把事情做好才算把事情做完。
问:在其它几个外围展中,你对那几件作品印象最深?
答:外围展中,顾振清策划的三个展览给我印象较深。其中,《另一种现代性》展最具国际化的当代艺术展示空间的气氛。庄辉的《带钢车间》效果很好,制作考究,但又很有气势,按艺术家的说法有“一种震撼,一种力量”。展览的空间和灯光处理都相当成功,环境很朴素,策展人只是努力把作品本身呈现来,没有任何花俏的东西。同在这个展览中,沈少民的《未知生物》感染力很强,灯光用得恰到好处,给人一种神秘感。在今日美术馆的《二手现实·后现实》展中,最打动人的当然是孙原、彭禹的《论战模式》,有一种野性的力量。不过,从我个人的兴趣来说,还是最喜欢《二手现实·前现实》展中唐晖的《唐城计划》,也许是有些先入之见。因为在去年的“上海双年展”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两件作品就唐晖的装置《唐城》颜磊的绘画《国际酵母》。唐晖的作品代表了新兴人类,他的观念,他的表现手法,真的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生活在与我们不同的一个世界里的人,一个生活在未来的人。他的作品讲究制作,有一种完美感,当然不是一种古典意义上的完美,它有现代科技和未来文明的气息。他的作品完全可以与2000年的“上海双年展”中的日本艺术家森万里子的作品媲美。我们现在经常在谈所谓的艺术“语言”问题,一会儿是“现象学”,一会儿是“解构主义”,玄得不着边际,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今天可以用来谈文学,明天可以用来谈建筑,后天可以用来谈绘画、谈装置。其实,我们不如去实实在在地去研究一下像唐晖这样的艺术家的所思所想,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的生活乐趣。唐晖这次展览的作品比以前的更空灵,更让人产生冥想。遗憾的是今日美术馆苹果分馆的展厅空间太宽畅了些,使他的作品显得有些柔弱。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得体的问题。以798工厂和今日美术馆苹果分馆为代表的改建型美术馆,都遇到了相似的问题。在《左手与右手――中德艺术家联展》中,除了陏建国的《手》以外,作品的体量与展览的空间之间稍微显得有点距离。但是,应该说,这类美术馆的整体氛围相当不错,具有开放性和可能性,观众在看作品时有一种自由感。如果我们再去比较一下在卢浮宫看画的心情,想想挂得密密麻麻的那些画,真让人有一种压迫感和疲劳感,尤其是鲁本斯的那些巨作。这大概真是当代艺术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