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当代艺术是一个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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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9

过来:当代艺术是一个坎?

《过来》当代艺术展

顾振清

    无论欧美,还是中国,那些令人肃然起敬的文本,那些干净的形式和粗糙的思想,不再唤起艺术家个体的心理投射,不再承载关于艺术本质的共鸣。毕竟,任何似曾相识的感性或理性经验,都可能归结为一种集体记忆下的集体经验。对于这类经验,艺术家个体将不再视若己出、不再用以宣泄自身的问题。有些经验,就是一种必要的经过。经过之后,自然就过来了。

    既有的艺术都将归于艺术史。既然这是不可逆转的规律,那么,就让既有的艺术现在就归于艺术史。艺术家不再流连浩渺的过去,就得面对广阔的现在和未来。一切归零,就有重新出发。

    中国当代艺术必须走过学生期和实习期。既要会走上坡路,也要会走下坡路。今后十年是关键的十年。从欧美当代艺术的轨道上走出来,从全球展览体系的名利场上走出来,中国当代艺术也许会继续风光,也许也会走一段不很热闹的路。

    过来,并不是针对既有文化语境的主观切割和解套,而是对过去所有环境的一种超越。过来的路不长。但每个人必须先迈开自己的步子,跨过来。不用他人的姿势走路,不用他人的方法、形式、观念走路,不用他人的态度和立场走路。每个人终究要自己过来。显然,欧美当代艺术已经成为一种艺术史上的辉煌,它已经成为一种过去的、以及正在过去的艺术。不去回望欧美当代艺术的那些高山,那么,他们的学理逻辑、游戏规则和运作体制就不再成为后人的羁绊,他们越来越疲弱的造山运动就不再成为当下的焦点。过来,就是真正面对自己的艺术现场。舍此岸,就有彼岸。过来,不失为中国当代艺术一种精神的自我救赎。其实,山外有山。中国当代艺术如果真正面对自己的思想领地和游戏边界,它就有它的自由历练。它的今天和明天,仍然海阔天空。

    过来!可能会成就自己;过来!也可能会抹杀自我,成为他人、集体和社会的元素。过来,就得先置身于艺术推进的流线之中,如何自处?如何坚持自己?自省就是对自我的一种把握。

    内心的搏杀和挣扎,现实的收割和丧失,在所难免。遇我杀我,遇佛杀佛。走进艺术史,走出艺术史。也在所难免。即便艺术史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也可以趟过来;即便既有的当代艺术建构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也可以翻过来。真是艺术家,都过来了。

    其他过来人,也算过来了吗?

  

过来,别说和你没关系

——由“过来”展所想到的

田华丰

    一个朋友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去看一个很有可能看不懂的当代艺术展览呢?这个很朴实的问题却让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说到底它是一个人与艺术的关系问题。每个人对艺术的理解可能都不一样,但有一点很多人是有共识的,那就是人一旦解决了温饱问题,就不会满足于现有的生存状况。从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开始,人们就在不停的寻找新的方法和工具来拓展自己的认知边界。我们总想要知道,除了现有的生活经验和游戏规则以外,我们还可以怎么玩,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方式或者角度去理解和改造哪怕是娱乐一下这个世界?能不能让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语言变得更加丰富多样?能不能让我们用已知来创造未知?而解决这些问题的“高级工具”或者说是“道”就是我理解的艺术。艺术也不局限于行业,所以,文字用出了新意是写作的艺术;股票玩出传奇是投资的艺术;打仗打得创新是指挥的艺术;用人用的不拘一格是领导的艺术。人人都有成为艺术家的可能,而艺术不断扩大人类的生存基础或者叫生活经验,让人有更多的经验更好的生存下去。 

    那么,艺术家创造的艺术品之所以值得去看,就是因为艺术家试图通过一种新的方式或角度用一种语言附着在一个特定的空间或事物上,来传达给我们一种观念或是一种广义的哲学。也就是说,艺术家将人类能够更好生存下去的“道”,提炼、浓缩为一种形式上的观念的语言。当一件艺术品没有处理好相关问题的时候,它可能就只是一件工艺品或者干脆就是垃圾,反之,将形式、观念、语言和时代很好的结合在一起的艺术品,它就是这个时代的“道”。      

    一块地方,几件作品,一篇前言,看似简单的一个当代艺术展览,其实就是一个 “道场”。而我们在观看展览的过程应该就是一个寻道解惑的过程。可悲的是,近来中国的当代艺术展览,道场寥寥无几,卖场遍地都是。 

    由于画廊的特殊身份,它无可避免的要同时扮演“道场”和“卖场”的角色。能够恰当的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的画廊无疑是成功的画廊。成功的画廊一方面具有明确的学术追求,不被当代艺术市场的金钱所吞噬,另一方面它还能够反过来利用这个商品市场的经济工具——就像艺术家利用各种创作材料一样,成为为这个社会构建真正艺术和文化价值的中流砥柱。从操作角度讲,我认为“荔”空间并没有的平衡好道场与卖场的关系。由顾振清的“过来”展观“荔”空间,应该说,“荔”空间不是一个重视商业操作的画廊,在通往理想中成功画廊的大道上,还有一段路要走。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它的确是现在国内少有的重视道场的画廊之一。 

    策展人顾振清在此次展场中不惜工本的改造画廊原有空间结构,在画廊原本空旷的地面上,搭建出一个近三百平米的多向倾斜甲板,同时对展厅的拐角和墙壁作了角度和材料的处理,当观众从一个晃晃悠悠的梯子进入展厅时,才发现整个展厅已经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空间,观众平时对重力和地形的判断经验受到了挑战,实实在在的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颠覆。顾振清用整个展场重申了他在展览前言中的话,“……即便既有的当代艺术建构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也可以翻过来。真是艺术家,都过来了。” 因为只有当“艺术家不再流连浩渺的过去”,才能“面对广阔的现在和未来。一切归零……重新出发”。赵晨迎面扇来的嘴巴、李颂华大闹天宫的猴子、隋建国贯穿扭曲空间的管道以及琴嘎内容敏感的行为video,都在顾振清的道场中,找到了最好的诠释角度。是的,在如今充满各种诱惑与假命题的中国当代艺术圈中,这种不随波逐流的大胆的颠覆与反思是极其重要的。打破以往那些“令人肃然起敬的文本”以及别人的观点对中国当代艺术观念的束缚,并奋力在这块荆棘之地上焚烧、翻土,这正是一大批知识分子正在为中国当代艺术乃至整个文化领域作出的最大贡献。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来”展中,我们发现大部分的参展艺术家都是“70后”、“80后”的青年艺术家。其中的一些艺术家的作品格外引人注目,比如葛非与林缜的《已知的/未知的》,是用一种据说只产于斯里兰卡的加在食物中叫做“肉桂”的香料。在经过特殊加热之后,肉桂粉的浓郁味道充满了展览现场空间,柔软的味道挟带着强烈的预置强迫性,现场几乎所有的中国观众对这股不知所谓的味道莫名其妙;而从欧洲来的观众认定现场一定有加了肉桂的葡萄酒,有从北美来的说这加在咖啡和面包里的香料令他(她)们顿感放松,也有澳洲来的说这是种能引起共鸣的味道,让他想起小时的肉桂味儿泡泡糖和爆米花……在这种由“已知”和“未知”的香料所形成的气氛中,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对自身生活经验产生了探寻和反思。而他们的另一件作品《苍蝇农场》则通过使观众听觉与视觉、判断与想象的错位,让我们对自身生活经验再次产生了怀疑。再比如卜华的FLASH作品《未来荒》,空寂的背景音乐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与宿命感。作品前面展示了一个个的场景,寓意为不同的精神世界,后面把他们并置在大的宇宙中,在表现一种距离感与无奈的同时又渴望着相互的联系和一丝的温暖。《未来荒》利用数字技术特有的丰富语言,从另一个角度剖析人的精神世界,引发了观众对自我与世界关系的思考...... 

    同时需要说明的是,我对有此次展览的一些作品和方案并不太满意,比如《摇头》的创作材料和表现观念之间存在明显的矛盾,同时作品与场地的结合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还有我认为《沙漏——想象力的模型》在作品形式上提炼的不够,观念略显分散,加上材料选择上的不当使作品很像是霍金的《时间简史》中关于时间与事件关系的木质教具……然而,正所谓不破不立,不立不破。新的一代艺术家的思考方式、价值观、对世界的理解和表现方式都大大不同了。这些人代表着新的血液、新的力量。正是他(她)们将在今后的时间里,把用青春年华换来的文化种子,播种在上代人烧荒、翻垦、颠覆过的中国当代艺术的土地上。他(她)们将是集体播种的一代——播种未来中国当代艺术建构的一代。 

    我们要从历史中走过来,完成中国当代艺术新的构建,这正是荔空间试图去做的。“过来”展开了个好头,因为我们不仅要学习别人的“道”,还要有自己的“道”,而且还要把“道”讲给别人听,这是新世纪中国人的责任。其实,艺术也不仅仅是几个艺术家和策展人的事,法国哲学家笛卡儿所言:我思故我在。最重要的是个人。没有我们每个人对认知的主动探索,没有个人对艺术的关注,就没有中国当代艺术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