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强的并置艺术

顾振清

    郑毅强长于理性思维和辩证逻辑，常常背离人的日常经验和视知觉模式，来展开对艺术可能性的思考。他的油画《增厚性动作》系列其实是一种观念创作。这个系列作品一律将单一画幅平均分割为两个异质的画面。每幅画都由尺度一致的上下两个画面构成，但绝非镜像。这种一幅就是两个画、一对就是四个画的画面游戏分解了传统绘画的整一性。然而郑毅强对这种并置双画面、建构双主题内容的创作乐此不疲。他将这种一分为二的绘画工作持之以恒，变做几乎日日要去面对、修炼的一项功课。于是，他就以做日课的方式，泛用理想平等主义的两分法，对各种既有的艺术形式、方法、技法及其原理提出质疑和挑战。

    郑毅强画面常出现横亘的人形，表现性的横向人形大多正面呈现，有一种奇异的漂浮感。环绕人形的空间似乎不能称作背景，因其构成图形和色彩十分强烈，很是夺目。因此，处于视觉焦点的具像人物也很难说就构成了视觉中心。人物形象和周遭空间都属平等的画面要素，并无主次之分。有横亘人形的画面似乎是《增厚性动作》系列的基础图式，其实，它只是艺术家一幅两画模式中的一个画面。与人形画面并置的另一个画面，则各有千秋。《增厚性动作10》中，上图是一具肥硕的人形，下方图像却依稀可辨是十字架上耶稣受难的场景，颇似中世纪基督教叙事壁画的一段残片。《增厚性动作11》中，上图人形身上有植物花纹，下图仍是耶稣身体被取下十字架的叙事场景，但周围有一些漂泊不定的头颅形象。这两幅画可拼成一对。四个画面的“背景”空间则是各不相同装饰花纹，色彩响亮。四画面中，一个统一的视觉语言元素是在所有人形、头颅的脑部，都有一种特别造型的色彩提示，彷佛是人头部经电子仪器透视扫描而获得的图像。这种象征和隐喻手法，提示了艺术家对自身个性语言塑造的敏感。

    郑毅强的画面是具像的，常见到横躺的人物和一拨拨人头，甚至可辨别水纹中树的倒影。画面人物形象却大多出自表现主义手法，《增厚性动作5》中床单上的女人还是一种较写实的人物表现。但他系列作品的总体表述方式却是观念性的。郑毅强的要点就是并置，不分主义、风格，不分形式、技法，也不分装饰图案、具像人物，各种视觉元素并置、整合在一起，使作品发生新的秩序。郑毅强先发制人的美学呈现，是无中心、无重点的，甚至是主题分化、多重叙事的。这种规则的重构，无疑使观者的视觉经验和审美惯性产生逻辑障碍，导致其审美断层和意义阻断。观者的眼睛在他的画前不停地上下打量、左右巡视而失去焦点，与此同时，郑毅强所要的一种新的视觉经验也许就在悄悄生成。视觉拼盘可以花样百出，却又陈陈相因，其本身并不具有价值，价值在于艺术家和观者是否都能超越的这些样式拼盘、获得自身个体的艺术自觉。

    双重或多重叙事、图式在同一画面的有效并置、整合。由此，郑毅强在艺术的个性追求中实施了对具像写实模式的一次突围。这种重新洗牌、重订规则的视觉努力，需要相当敏锐的画面平衡、掌控能力和发展眼光。显而易见，郑毅强的语言塑造，选择了一条极为艰险的道路。一个艺术家就得不断进行自我反省、乃至自我为难，就得有不断处于绝地而后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