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科技时代的当代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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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26

数字科技时代的当代艺术

访问人:王泊乔

受访人:顾振清

时间:2009年3月13日

      顾振清1964年生于中国上海,1987年毕业于中国上海复旦大学历史系。在15年的时间里共策划了近50场国际国内的中国当代艺术展,创办了中国第一个为当代艺术服务的政府性平台上海多伦美术馆,创办了中国第一本当代艺术的双语杂志《视觉生产》……

      2009年2月14日,由顾振清策划的《各搞各的:歧观当代》艺术展在台北当代美术馆开展,展览试图铺陈当代艺术家彼此之间既相互依存成长又互相撞击辩证的复杂关系,来表述时下艺术微妙的共生状态,各搞各的它是当代艺术的一种岐观,也更是着眼于艺术未来的一种态度,参展艺术家来自大陆台湾以及欧美,其中大部分艺术家又都不约而同的采用新媒体艺术作为创作手段,为此数字艺术中国特来到顾振清位于北京草场地的荔空间进行专访。 

王泊乔:能不能介绍一下由您策划的现在正在台北当代艺术馆展出的“各搞各的:歧观当代”这个展览?我们知道您2005年曾在零空间策划过个一个展览叫“各玩各的”,现在这个展览的主题或者名称跟之前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是各搞各的,歧观当代又是什么意思?

顾振清: 09年2月13号在台北当代艺术馆开展的各搞各的歧观当代当代艺术展,其实是05年在798的各玩各的当代艺术展的姊妹版。05年做这个展览时我们考虑的是怎么让艺术家放弃集体意识,走向个人化的表述和个性魅力的展现,让艺术家的个人能动性充分的解放出来。实际上对个体的解放就是对人的解放,艺术家如果能够获得个体自由的话,他对艺术的贡献也会更实在,不会是对艺术现象、对思潮的关注,是真正落实到每个艺术家。这个想法也是跟国内思潮和潮流的变化有关系,我看到艺术家个性开始成熟、成长起来,不是那么青涩了,能够以艺术家个体的身份行走于国际艺术圈,不再是集体的代表而是个人的代表。我做各玩各的的时候,虽然是群展的模式,其实是16的艺术家各玩各的每人一个空间,空间和空间之间有些关系,但是艺术家实际上用个体的表达方式各干各的,这种方式来形成各个空间的一种反差和变化,这个展览在05年获得很大的注意,还是在各种展览里很跳的。到了09年我们发现05年所披露的信息在09年成了一个大趋势,我们看到了很多艺术家的大型个展,有个人的深度,也有个人极端发展的趋向,虽然说有一场市场泡沫的干扰,使得很多艺术家个人的推进被市场泡沫所掩盖,但这种探索还是很扎实的,所以仍然要表达。我们在台北做一个实验现场,向美术馆进军,通过美术馆的一个平台,来表诉艺术家对个体对自我的发现,更有利让中国当代艺术成熟起来,使艺术家能够从集体意志里跳出来,来强调个体意志他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如果还是带着中国当代艺术这样一种集体LOGO的标签,势必受到很多拖累,比如地域、政治、异国情调、意识形态,这4个焦虑一直让中国艺术家难以摆脱,如果还是用群体和集体记忆来表达这种标签是摆脱不了的,但落实到个人的生存境遇,其实跟全球化条件下的其他国家,已经有平等的语境了,只是各有各的经验,这就是中国当代艺术不可替代的因素,这是以后中国当代艺术重要的特质和特征,不再是山寨版的而是主流的特征,对当代艺术有突出贡献突出引导的特征,在当代艺术的未来十年和二十年非常关键,怎么样走出中国当代艺术的标签,让艺术家的工作成为当代艺术主流的一部分,让中国当代艺术现场成为当代艺术的主要现场,成为主流的话语,这是未来十年二十年主要的一个工作,如果艺术家能把个人的表达推到极致的话,中国的当代艺术家能够独立于世界之林,不在于在一个集体主义的标签就变得下面容模糊。

王泊乔:这个展览在选择艺术家方面您是怎么考虑的?我们发现参加这次展览的艺术家90%都不是做架上绘画的,多媒体、影像、装置、动画等艺术形式占了大多数,这是什么原因?

顾振清:这些老中青艺术家他们更多的是对个人艺术语言的一个塑造,他们不但掌握了批判的武器,也非常注意对武器的批判,在方法论上有一个推进,对艺术观念有一个突破,这样的艺术家是选择的一个重要因素。还有一个问题是,中国很多艺术家开始在思考艺术标准和艺术规则改变的可能性,因为新艺术的发生往往会改变旧有的艺术标准,有很多艺术家不再满足于当代艺术的一些陈规和套路和被大家习惯了的策略。开始在改变当代艺术的标准和规则的时候,我想可能是中国艺术家话语权来临的一天,这些艺术家有不少是把艺术发展的未来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是迷恋于自己的成功和过去,甚至有些老艺术家他是换跑道重新出发,不再把自己的个人图示贴在脸上像个LOGO一样,是一切归零像个年轻艺术家一样,做的作品媒介形式都非常新颖,也有很多中青艺术家在尝试一些老的材料,所以各搞各的展览是当代艺术发展趋向的一个体现,当代艺术应该有这种个体表达,应该推到极致推到每个人的歧观这样一种观念的可能性,28个艺术家虽然来自中国、来自中国台湾、也来自欧洲,但他们都是大相径庭。同时台湾当代艺术馆的展场适合这个展览,它是一个日据时代的小学改建的,是一个个教室,把艺术家放在里面,教室的建筑格局自然把艺术家的空间进行切割,能够把各搞各的在展览的流线上视觉空间上有很合理的安排,大家看的时候惊喜不断,审美疲劳根本不会出现,有一个好的展场正好合适这样一个主题,在台湾做各搞各的这个展览是一个非常好的机缘。

王泊乔:展览现场的情况怎么样?台湾的艺术家和观众反应如何?

顾振清:台湾的观众有一种很强的反应,有激烈、惊悚、强烈,这个展览不把审美做为第一要素,而把艺术家做的个人创造、个人文化贡、个人语言探讨作为诉求点,不是那种很甜腻腻的、低龄化的做法,没有装嫩,而是把每个人对旧文化或社会的批评和反省,所以有些破坏性的艺术效果,或者视觉效果的营造,在台湾的普通观众来说是不多见的。现场互动也很多,有很多作品是要求艺术家跟观众去互动的,包括有一些比较大型的装置,通过集装箱来运输过去再重新装配,所以在视觉上有很强的张力,由于美术馆在台北的闹市区平常就有很多观众,我们预计这个展览在台湾会有比较强的反应,但是媒体就有很好的反应,它有一个很好的地理位置,一定会让这个层次的观众有一段关于大陆艺术家的特殊视觉形式的记忆,我相信它会影响台湾一个层次的记忆。

王泊乔:“各搞各的:歧观当代展”有一些作品让人印象深刻。像金江波的多媒体装置“天哪,你去聊吧!”、缪晓春16分钟的电脑动画《坐井觀天》都在视觉和思想让人震憾,多跟我们聊聊这次展览中的新媒体艺术家的作品,我们非常关注这些。

顾振清:这次参加的多媒体的作品很多,因为有很多黑屋子,比较适合做投影、多媒体装置。有些作品是录播,有些作品是现场拍摄现场播放。包括3P小组做的隔海相望,让两个观众近距离面对面相视3分钟,找一种心灵碰撞的感觉,这样的作品很新鲜人们有参与感。金江波的作品讨论的是网络沉迷带来的社会问题,特别是青少年心理疾患,他的雕塑、各个形式的图像,都让人感觉到网络不但给人带来便利也是一个牢笼,年轻人如果心智发展不是很成熟的话有可能会被网络吞噬,他用艺术的方式很惊悚的现场,当时很让人有感触,特别是仿真人让人看到真假难辨的时候那种惊悚感是很强的,像缪老师的作品是3D动画做的,把中世纪时候,关于人的地狱、天堂、现实,人在3界的变化进行3D数码的想象,对很多观众来说没有主题没有明确叙事性的动画集成,反倒给予了很多启示和吸引。我想就是3D的技术给艺术家插上翅膀,让艺术家有更大的自由,延深了艺术家的手臂和大脑,让艺术家在艺术空间里更有鲜明的表现,又像彭宏志还有郑,也是让观众去寻找去观看,在过程当中观众的动作和配合成为艺术的一部分,现在艺术家也是在对旧的观看制度的宣判,不再是居高临下的一个叙事者、教育者,更习惯从姿态上下来走到观众群中,跟观众有一个平等的、零距离的交流。

王泊乔:科技的进步,互联网的普及可能不仅仅改变着世界,同时艺术也受到很大的影响和冲击。现在我们看到很多艺术作品已经不再是架上绘画的平面姿态,更多的是运用很多材料和手段,穿破空间,在听觉视觉以及感官上给观众带来综合的体验,具有多元形态和想象空间。所以有人说现在是一个数字化的时代,数字或多媒体艺术是艺术发展的新方向。您认为数字时代下的当代艺术应该如何适应或发展?

顾振清:我相信数字化的技术给艺术带来一些生机,但是是否是整个艺术的发展方向是可以商榷的,因为艺术的一些旧的工具也可以老树发新枝的,也可以赋予一种与时俱进的精神。我们从当代艺术的理念和规则来看更重视现场,无论是哪一种形式,如果能够把观众放在一个艺术家所营造的艺术现场中把整体的感受力调动起来,这是当代艺术的魅力所在,这里边并不能说明多媒体艺术肯定要比其他形式更先进,只是人多了一种表达方式和能力和材料,数字化时代其实是对人的很多感官的解放,而且让我们的知觉和感官的触角到各个方面使得我们目不暇接,甚至有时候无从选择,艺术家的创造也是用一种方式来点醒大家,当代艺术这样一种精神家园仍然是人类的艺术人文的重要问题,如果我们的精神资源能够给人类带来更多解放的话,这种精神资源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只是满足快餐文化消费的话,可能人类的精神需求还是不能满足的,数字化给当代艺术带来一个生机,也给人类社会带来更多的问题,这种生机问题同在,我觉得是艺术的挑战,当代艺术实际上是在挑战上发展,当代艺术在一个国家发展中起到弥补人的精神空白,文化凝聚力,协调人际关系这样的一些作用,而这作用变得越来越重要,人的普通人际关系并不是更加亲近了,实际上由于个人生存条件的改善,更加疏远,尤其是网络,隔阂并不是更亲近了,艺术家总是在提醒数字化时代网络时代人们精神的问题和危机和机遇,如果艺术家不去批判现实和反省问题的话,是艺术家责任感的缺失,往往是艺术家有这样的远见看到这样的问题,然后起到精神呼吸、文化呼吸的作用,不再使得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园变成了一个文化沙漠,在文化上发生合成,所以我想上海和北京有可能成为国际文化中心,也有可能成为文化建设的一个受伤之地,这个既要有当代艺术的推进,也要有当代文化生态的全面建设,尤其是在艺术上、文化上要有原创爆发出来,来引领人类的精神,这是值得期待的,不是艺术商业和艺术市场的盛衰那么简单。

王泊乔:最近东方早报有一篇文章,标题叫:多媒体艺术家是否下一轮价格明星?文章中对当代艺术的价格一落千丈进行了评述,也对多媒体艺术的前景进行了一翻分析和展望,认为多媒体艺术家将成为艺术市场下一个关注热点。您怎么看?

顾振清:这两个概念重合面比较广,大部分新媒体艺术由于有当代艺术观念,是当代艺术的一部分。当然也有些新媒体玩的是书法、水墨、艺术形态的陈词滥调,我说的是陈词滥调,不是水墨创新这部分不能算当代艺术,他们基本上有很大的重合面,我们讲如果多媒体或新媒体艺术成为市场新宠这个论调过于乐观,因为经过05-08年当代艺术泡沫生成和破灭的洗礼,中国的艺术投机变得全面退潮的一个结果,使得大家更加冷静的来看待眼前的艺术格局,所以说这些新的媒介可能会持续的向前推进或者说成为主力的表达形式,但以哪个媒介来定高下和先进落后,我是不太赞同的,主要是看思想意识、形式方法、对标准和规则的打破和创新,如果没有这方面的突破的话,我觉得艺术的推进是可疑的,有些人如果去创造明星玩一些概念其实背后是大量的投机或投资的动机的话,这样的商业战略,文化圈大可不必大惊小怪,还是落实于当代艺术家沉稳的发展和稳定的成长,这个应该成为后十年后二十年的主调,当代艺术家的艺术价值有稳定的增长带来他们的市场价值也有稳定的发展,这是值得期待的。

王泊乔:还有人说目前国内存在着一种评判标准缺位,主要是文化批评的缺位,因为现在的有一些艺术批评家对技术的理解都是从美学文化的角度出发,他们大多认为技术等同于技艺,并没有美学上的价值,另外新的技术、新的软件层出不穷,使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腾出时间来涉及一些宏观的文化背景价值的研究。像您这样的艺术家作品可能时常会被误读或读不懂,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顾振清:新的作品出来被观看阅读的缺位不必太担心,误读也有误读的好处,不要低估大众的理解能力,年轻人学习东西非常快,艺术家领先一步也不可能领先一百步,所以批评的缺位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王泊乔:网上有一个传说中的策展人的名单,也包括您的,非常有意思,您能给新晋的艺术家说说怎么才能进入您的名单呢?您是怎么来选择的?有什么评判标准?

顾振清:这是由我和我的团队来讨论决定的,我们提出一些新的艺术家、新的作品,然后展开讨论。我们得到这些艺术家的资讯主要有两方面,一是看展览,看大量的展览,获取新的艺术家信息,二是通过特殊的人脉关系,来寻找这些艺术家,还有一部分人是找到我,来进行自我推荐,我对这一部分人是非常严谨的,非常认真的在对待,这是找艺术家的方式。当然主要还要看艺术家的艺术形式,他要表达的思想,他有没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他所创造的作品是不是非常有意思,包括他是否适合这个展览,我再通过我的团队来开会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