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清

当代艺术的兴盛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发展的一种结果。当代艺术的创新和发展是中国当前文化进程的一个部分，也是中国当前社会纷繁复杂的文化经验不断生成、提炼和积累的一个部分，不可替代，不可或缺，甚至不可多得。

2012年末日预言不只是一种笼罩在人类天空、挥之不去的心理阴霾，更是一个盛世危言式的警示。每个人都想过得更好。人类这些平常的愿望和一些过度膨胀的欲望集合、汇聚在一起，却构成对全球既有生存环境的一种无节制的索取和不可逆的破坏。2012年末日预言提供了一个警示性的全球化语境：人类可持续发展战略及其各种环保低碳节能减耗的全球共识、举世举措的不断升级，与生态失衡的不断深化形成了一种既紧张急迫、又复杂微妙的博弈关系。这种关系脆弱、危险，时常如千钧一发。面对此情此景，艺术家可以做什么？艺术家要做的不只是慎终追远，温故知新，更是打开天空，面向未来。

中国与亚洲其他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绵延至今的古老文明的文化形态及其传统价值观，无一例外地领略、接受现代性和欧美文化所主导的普世价值的洗礼。但究其文化基因，它们却并无可能自然生成欧美逻各斯中心主义者所推演、衍生的历史终结论，也不携带资源耗尽、核能失控所隐含人类自毁机制的超级文明病毒，更不生产玛雅式的惊世人类末日预言。中国先哲“天人合一”的生态平衡理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社会个体平等理念，不仅鼓舞过伏尔泰等欧洲启蒙运动精英，而且也激发过爱默生、梭罗等美国公民思想家。这些理念及其相关的传统文化价值和艺术境界正在成为今日中国艺术家不断传承、转换和活化的一种精神力量。

当代艺术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在中国的萌发和发展，是艺术家模仿、移植、挪用、借鉴欧美当代文化经验的一种结果。但当代艺术2000年以来在中国的急剧转型及其本土化进程中的自主创新，却是艺术家汲取、融合中国自身传统、亚洲其他国家和欧美各种文明因素及其活性养分的一种结果。

当代艺术的中国现场给全球艺术圈带来的震荡和改变是不可忽视的，也是历史性的。然而，当前全球艺术现实中，欧美当代艺术经验和文化话语仍是覆盖在中国艺术家头顶的一种阴霾、一种空中楼阁。中国艺术家可以做什么？打开天空，彰显一种“和而不同”的全球文明生态和艺术生态。

打开天空，就是拨开遮蔽天空的欧美权力话语迷雾，打开艺术家“和而不同”的全球文明生长的鲜活的、真切的全景生态视野。从今日深陷经济金融困局的欧美发达国家，到亚洲、非洲和拉美各个发展、崛起中的新兴经济体，“和而不同”的文化理念意味着一个面向未来的新视窗。它既不认同欧美中心主义视野下的一种后殖民语境，也不意味着国际地缘政治现实版图所制约一种文化多元主义的活化石景观。对世界上各个发展中国家的艺术家而言，没有一种僵化的、一成不变的“和而不同”，只有各种文化主体性的存在格局不断融合分化、不断发展演变的“和而不同”。

对中国艺术家而言，“和而不同”并不是艺术家的一种文化策略、一种“东方不败”式固步自封的中国牌打法，也不是仅仅基于社会现实批判的一种景观化、大词化呈现。“和而不同”是中国艺术家不可回避的各个不同文化力量不断此消彼长、新旧交替的一种全球文化语境，或许也是未来几十年全球艺术现实的一种基本表征。

打开天空，彰显一种“和而不同”的全球文化生态，也许可以激发人类主体性和多种差异化发展的模式。打开天空，彰显一种当代艺术的中国现场和中国模式，也许可以展现中国艺术家一种不断野蛮生长、不断自主创新的文化内驱力。